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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人间不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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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怜月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娇俏:“凤求凰,琴挑文君那一折。”
      “哦——”辞雪拢了拢她的鬓角,“那我扮相如,给你搭戏,好不好?”
      “不然呢?”怜月勾住辞雪的手,“你还想给谁搭戏呀?”
      “说戏呢,你贫什么。”辞雪嗤地一笑,“唱两句我听听。”
      怜月转了转琥珀色的眸子,唱道:“数不尽……”
      短短三个字拖了半天,拖得辞雪有些心急:“唱呀,你是忘了怎的?”
      怜月才续唱道:“数不尽燕燕楼……”
      “啪——”木梳倒转,在少女头顶一记轻敲。
      “该打!”辞雪哭笑不得,“什么燕燕楼,千百年前的卓文君,让你唱到燕燕楼来了?若是戏台上这么瞎唱,我拧掉你的嘴!”
      怜月笑着吐了吐舌头,一本正经唱道——
      “数不尽,汉宫乔木连枝叶;看不得,锦水鸳鸯总相偕。
      “我道是皎若云间月,皑如山上雪。怎一人,伶仃度芳歇?
      “辗转寤寐千千结,只愿那郎君顾盼些。
      “但问个朱弦不易断,明镜永无缺……
      “白首长生,何恨也?”
      辞雪一板一板打完了节拍,方才绽出笑颜:“这才是文君的样儿么。”
      怜月冷不丁唤了一声:“阿辞。”
      “说。”辞雪拿过一根银簪。
      “这凤求凰唱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呀?”怜月漾了漾眼波。
      “又来了。”辞雪无奈一笑,“你当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当是假的,它就是假的。行了罢?”
      怜月笑而不答。
      心里却早已有了答案。
      那一晚,燕燕楼不知为何,格外的喧腾热闹。
      高堂下灯火煌煌,来客能有□□成满。四下里推杯换盏,行令划拳,攘攘熙熙的辨不清面容。
      “仙翁……仙翁……”
      戏台上,辞雪试拂了几下琴弦。一身白袍缓带,眉目间淡施脂粉,描出七分俊朗,活脱脱便是风流潇洒的司马长卿。
      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屏风,怜月扮的卓文君探出半张俏脸,面若芙蓉,眉如远山,笑吟吟的极是温甜。辞雪不免恍了一刻神,只觉着哪怕文君再世,也比这少女逊色三分。
      身后琵琶声起,辞雪收回神思,敛袖起唱:“素闻卓氏有女天下名,雪肤花貌与世倾。恰逢这临邛卓府会百宾,但藉着春堂宴,巧拨那绿弦琴,且听小生这一曲凤凰音,怎牵的她一钩斜月带三星?”
      相如唱罢,该到了文君的段落。只听屏风后头静了一会儿,怜月宛转开了腔——
      “数不尽燕燕楼……”
      辞雪一愣。
      怎的又是燕燕楼?
      这小丫头,中午才调教过她的,怎么一开口又唱错了?
      愕然抬头,正碰上怜月相迎的眼色。只看那湿漉漉的琥珀里浸满了柔情,全然不当自己是唱错了,还接着“燕燕楼”,将错就错又唱下去——
      “数不尽,燕燕楼边枝连叶;看惯了,业城河畔鸳鸯偕。
      “常与她,年年岁岁度芳歇。
      “辗转寤寐千千结,只愿着那人儿顾盼些。
      “我不问朱弦几时断,明镜又何缺。
      “但求那皎皎云间月……
      “长伴着,皑皑山上雪。”
      原本一曲文君自叹,让她从头到尾,改了个面目全非。
      汉宫改成了燕燕楼,锦水改成了业城河。
      郎君直接抹掉不要,换成了未敢明说的她。
      至于朱弦明镜,那是夫妻的海誓山盟,与我何干?
      我只要雪月天长地久——
      夫复何求?
      辞雪一句一句听到尾,琴弦未拨,心弦已颤。
      凝望着那对儿柔情万种的琥珀眸,恍若沉进了万顷沧冥。素月分辉,明河共影,浑忘了今夕何夕。
      唱了十几年的戏,头一遭在戏台上愣了神。
      也是头一遭,分不清戏里戏外,戏假戏真。
      ……我的月儿呀。
      你唱的一出好戏啊。
      后厢的琵琶又催了三回,辞雪才抬腕抚弦,唱出了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千回百转——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
      余音绕梁,久久难绝。
      仿佛燕燕楼的喧嚣尽归于宁静,天地间只剩下一方戏台子,眼中人不过是一个她的她。
      直到被师父拽住袖子,辞雪才拉回视线,台下的喝彩声乱七八糟灌进了耳朵。
      “姑奶奶,你今儿可是撞大运啦!”师父乐得皱纹都出来了,“你可知下面听戏的是谁?”
      “什么谁?”辞雪仍在恍惚。
      “哎哟,那可是盛门朱家的二公子!”师父催促道,“点名儿要你去陪席呢,还愣什么?”
      辞雪匆忙一应,便被推搡到乌烟瘴气的人群中。
      余光一回,只见怜月仍守在屏风后,琥珀里一闪一烁的,藏去了多少欲说还休。
      那天深夜,怜月独自在屋里,守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