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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与仙人扫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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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与仙人扫落花 第109节
      那么个娇气爱哭又怕疼的东西……江顾缓缓皱起了眉。
      不管是他烙在卫风元神上的印记还是离火绳都没有丝毫气息,仿佛卫风这个人已经从世上凭空消失。
      不过是个用来渡劫的工具,一个不甚听话的小畜生,不必太过在意。江顾告诫自己,当务之急是修补碎了半边的身体,取得江殷重的信任。
      铁索捆缚的两个人被押在飞剑上同江顾他们擦肩而过。
      江顾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便猝不及防和神情凝重的曲丰羽对上了目光,再回神对方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曾祖父,那两个人是?”江向云帮他问出了声。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冒充乾楼特使的小修士罢了。”江殷重的声音从云中远远传来,“灵龙宗的宋屏带人来了江家,又有这个陆离雨盗走松绥楼,向云,你如何看?”
      江向云沉吟片刻道:“灵龙宗效力于望月坤楼,宋屏来此恐怕有坤楼授意,但坤楼长久以来一直被乾楼压制,而现在乾楼又迫不及待地想对江家下手……恐怕是乾楼出了事。”
      “没错。”江殷重的声音里难得透露出来了丝满意,“乾楼出事,又先对江家下手,这是我们江家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江顾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他此前对望月大陆的势力和江家内部的消息并不清楚,他甚至都不知道松绥楼是何物,他费劲心力扶植起来的那些势力在江殷重面前简直微如蝼蚁,而江殷重现在当着他的面同江向云谈论这些,却并不一定是想让他进入江家核心,他既然敢说,便肯定有控制他的方法……
      果不其然,待到了主宅,江殷重便开口道:“你那半边石头做的身体始终是个隐患,无论再合适也终究越不过自己本来的血肉,你便去主宅后山的生池疗养,只需要一年,你这缺失的半边身体便能恢复如初。”
      无论这样做的条件是什么,结果对江顾而言都是个极大的诱惑,江殷重料定他无法拒绝,否则也不会主动出手碎了他那半边幽石造就的身体。
      如他所料,江顾没有拒绝,“多谢家主。”
      “去吧。”江殷重摆了摆手,“待你疗完伤,便随向云一同去往望月大陆。”
      “是。”江顾道。
      他独自转身离开,而江殷重和江向云接下来的谈话便不是他能继续听的了。
      “……虽然这次损失了松绥楼,但也逼得那陆离雨现了原形,乾楼这次……”
      “……神鸢鲛……”
      “……无关紧要的小畜生……本命法宝……”
      “……接下来灵龙宗……”
      隔音罩随着护宅法阵从江顾身后缓缓升起,江顾并不想让自己太过难看,傀儡木偶暂时做的腿脚隐没在衣袍之下,却仍就让他看起来走路一瘸一拐。
      明明不是伤得最重的一次,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丢了赤雪,又丢了卫风。
      本就该孤身一人。
      第三卷 背灯和月
      第106章 风月无心(一)
      江家, 密牢。
      “羽长老,羽长老?”玄之衍隔着屏蔽灵力的法阵小声地喊着对面的人。
      曲丰羽了无生气的躺在关押阵法内,艰难地动了一下手指。
      “羽长老!”玄之衍一时激动,不小心碰到了身前的法阵, 顿时锥心剜骨般的痛意袭来, 让他惨叫出声。
      大概是听见了他的惨叫声,曲丰羽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江顾?”
      关押他们的法阵之外, 神色冷淡的青年负手而立, 一身漆黑的长袍将他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在密牢这种暗无天地的地方无端让人悚然。
      疼得险些昏过去的玄之衍又爬了起来,紧紧盯着江顾来的方向,却始终没有看到第二个身影。
      “假冒望月乾楼特使,你胆子很大。”江顾垂眸望着她, “也够蠢。”
      曲丰羽被他直白的嘲讽噎了半晌, “我自然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邬和致?”江顾了然。
      曲丰羽眯起了眼睛,她心里拐了八百遍弯弯绕, 显然江顾不会是那种能来和她叙旧的人, 来找她必定有所图谋, 心思流转间,她眼底燃起了丝希望,“邬和致受了重伤,我需要江家的一样东西。”
      能让她冒如此大的风险混进江家的东西。
      江顾心中有了计较, 却没有出声, 目光扫过她面前的灵力罩,“这法阵连真仙境的修士都逃不出去,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我倒是想,但你们江家做事太绝,丹田都给我碎了。”曲丰羽盘腿坐在地上,笑着抹掉手背上的血,可惜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还是留下了道深红的痕迹,“江七公子,你不问问他们为什么会留我一命吗?”
      她猜测江顾肯定为此而来,打算拿这样东西来跟他交换。
      “哦?”江顾眉梢微挑。
      曲丰羽索性挑明,“望月乾楼的密令的确在我手里,不过已经同我的性命绑在了一起,除非我愿意,否则谁也别想拿到手,江七公子,你若能救我们两个出去,密令我双手奉上。”
      江顾轻笑了一声:“原来是乾楼密令。”
      “你不知道?”曲丰羽脸色瞬变,转而面露疑惑,“那你为何而来?”
      “你既然是为了松绥息才舍命混入江家,拿不到岂不可惜?”江顾不答反问。
      曲丰羽瞬间陷入了劣势,她皱眉,坦诚道:“如今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问题。”
      “我可以帮你拿到松绥息,也能帮你们逃离江家。”江顾道:“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曲丰羽没有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懵,能让江顾这种唯利是图的人开出如此条件,绝非易事。
      江顾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不急不缓道:“帮我确定卫风在何处。”
      曲丰羽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玄之衍猛地抬起了头,“你把卫风怎么了?!”
      可惜江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根本让人无从窥探。
      “我在他身上留的记号早就被你消除了,而且你直接在他的元神上烙了你们江家的朱雀神印记,连你都找不到他,我怎么可能找到?”曲丰羽道。
      “他身上有曲家血脉,你的血脉寻亲术极为精湛,可以确定他的位置。”江顾说。
      曲丰羽抱住胳膊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当七公子不知道呢,才信誓旦旦骗卫风我是通过烙印找到的他,让他对我这个小姨失望至极,真是好一个离间手段。”
      “你若非心虚又为何默认。”江顾声音冷淡,“不必如此冠冕堂皇。”
      曲丰羽被他说中心思,脸上的笑维持得有些艰难,索性不再掩饰,坐地起价道:“我可以帮你找到卫风,但你要先将松绥息送去给邬和致,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江顾没有应声,就在她以为江顾会拒绝的时候,却见他点了头,“可以。”
      他痛快得让曲丰羽心底升起了一丝不安,但救人迫在眉睫,她就算有疑虑也只能压下,正色道:“多谢七公子,救命之恩,我自当全力寻找卫风,只是我如今丹田尽毁,法力全失,又被关在这阵法之中,恐怕无法施展寻人之术。”
      “如何做?”江顾问。
      曲丰羽道:“如果连元神烙印都无法找到卫风,那他必定不在现实界中,大概率是进了什么极强悍的虚境,像是幻境、阵法或者其他空间类的法宝,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卫风还活着这个假设之上,七公子应该知道。”
      江顾眸光微冷。
      “假如卫风还活着,又在虚境之内,那施展术法耗费的灵力和时间便是普通寻人之术的数十倍,我届时需要借用你的灵力和修为。”曲丰羽心中略有些忐忑,又补充道:“或者你有可信又修为强悍之人,我借用他的同样可以。”
      “每夜子时,我会来找你。”江顾丢下这句话,转身便离开。
      他转身时,旁边的玄之衍瞥见了黑袍之下一闪而过木头,他以为是自己看眼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曲丰羽。
      曲丰羽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连江顾都找不到人,卫风这回怕是遇到大麻烦了。”
      玄之衍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万一是卫风自己逃跑了呢?”
      “可是我们需要松绥息。”曲丰羽对上了他担忧的目光,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么划算的买卖。”
      玄之衍心底重重一沉。
      他原本以为在阳华宗看多了人情世故,但等他真正下山走入了世间,才发现那不过是浅尝辄止,真情假意,原来那一张张面具皮囊之下包裹着的人心从来都经不起细看。
      ——
      一个月后。
      江家主宅后山,天池。
      弥漫的雾气之下是淙淙水声,江顾整个人都浸没在水中,带着暖意的池水附着在他身体的断口出,新生的血肉和骨头带着浅淡的红色,剥皮剔筋之痛和生肉长骨之痛一时竟让人分辨不出哪个更甚。
      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眼便到了背后。
      江顾没有放出神识,湿漉的长发在水中飘散开来,他冷声道:“池子这么宽,大公子莫非伤了眼?”
      江向云优哉游哉地解开了外袍,挑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将自己浸入了池水,笑道:“这不是巧了么,回回都能碰见七弟,说起来也怪祖父,我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非要我过来泡够一个时辰才行。”
      江顾掀起眼皮,隔着雾气对上了他戏谑探究的目光。
      “七弟这血肉长得实在有些慢了,灵力也耗损得厉害。”江向云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前几天我听姚立说在密牢碰见了你,七弟,受这么重的伤就不要到处逛了,你说呢?”
      “不过是例行公事。”江顾面无表情道:“我在江家是领了职的。”
      江向云笑道:“险些忘了,七弟在密牢是有职务的,不过要我说你伤得这般重,那些无关紧要的差事干脆就搁置算了,不如我帮你向祖父提一提?”
      “谢过大公子好意,只是我还有一园子灵宠要养。”江顾依旧冷淡,显然没有和他促膝长谈的打算。
      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江向云低头系衣带时忽然开口道:“七弟将松绥息擅自给了外人便也罢了,只是不要因小失大,为了个小畜生坏了自己大好前程。”
      说完,不等江顾说话,他便跳上飞剑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江顾垂眸,和水中的自己对上了视线,眼底漆黑一片。
      是夜子时,密牢。
      曲丰羽依旧盘腿坐在法阵内,只是神情凝重,“卫风的位置和气息一直在变化,就好像在许多个幻境之中来回穿梭,我根本锁定不了他,而且……”
      “说。”江顾道。
      “而且这些幻境凶险至极,若我们再继续这样找下去,恐怕对神魂无益。”曲丰羽说得委婉,实则若按江顾这个找法,怕是等不到找到卫风的踪迹,他们两个就先魂飞魄散了,“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了卫风还活着。”
      她试图劝阻江顾,但也知道于事无补,只能继续这样找下去。
      “明日起我不会再来了。”江顾道。
      曲丰羽诧异地抬起眼睛,就连旁边的玄之衍都爬了起来。
      “江家已经发现了端倪,再过段时日我会设法将你们送出去。”江顾道。
      曲丰羽顿时更加诧异,“那卫风还找吗?”
      “你的寻人之术我已学会,只要留下你这身血脉便可。”江顾面不改色地说道。
      曲丰羽顿时寒毛直竖。
      又一个月后,曲丰羽的元神被塞进了个小木偶人中,扔进了玄之衍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