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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木新花年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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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木新花年年发、肆
      仲春,繁华太平的明澜谷和往年一样举行不少宴会和祭典,这个城镇虽然没有城主、镇长这种职务,但这些花仙木灵也有公认的谷主,那就是常家,该家族多是松柏一类的树灵。
      城中央有个能容千馀人的大广场,每年春季常家会掷籤抽出镇里负责以艺献神的表演者,表演的内容多是舞乐为主,几乎每一族都有属于自己的乐舞。
      兰家自然也有独属于他们的乐舞,而且只由嫡出子女传承,不过兰虹月对那些一向兴趣不大,毕竟他这样的体质,学了也没多少用处。今年兰家被抽中了籤,兰弘万在筑好的高台上跳起神乐舞,兰家旁系和其他家族也会在台下配合演奏或起舞,能取悦天地日月诸神明,谷中仙灵皆以此为荣。
      兰虹月也是为此,特地前一天回家住一晚,天没亮就被竹秋叫醒,不过这样的场合,无论他出不出席都不重要,会被叫来这里露脸,只因为他的身份是兰弘万的长子罢了。他又一次以袖掩面偷打呵欠,留意到广场斜对面的梅蕴春正带着客气笑意应付吕洲来的那二位,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把香囊还人家,可是香囊好像落在凤先生那里了。
      他左右张望,想到凤先生并不喜欢到这样的场合,就想溜去暉羽轩拿香囊,他走到秋丽雨那儿找藉口说:「母亲,我肚疼。」
      秋丽雨淡漠看他一眼,吩咐竹秋说:「你陪他回去吧。」
      坐在附近的兰熙雯一听就知道大哥装病,起身说:「不用竹秋,我陪哥哥回去。」
      秋丽雨拉着女儿的手亲切浅笑:「你真懂事,不过你还是留下来看你爹他们,把舞认熟了。你哥不会有大碍,竹秋最懂如何照顾他。」
      兰虹月摆手说:「不用,我自己能回去的。」他没让竹秋陪同,逕自离开广场,方才他听秋丽雨的语气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他是不是装病,不过他也已经对母亲的想法不太在乎,一远离广场他就恢復原来有精神的样子,一路跑回兰家,先去看桐梦的情形。
      桐梦在床里听到动静,赶紧爬下来躲到床底下,兰虹月出声喊他说:「是我啦,不必躲着。」
      「原来是虹月少爷。」桐梦訕訕然爬出来,兰虹月拉他过去桌边。
      「一早怕别人发现你,才让你躲进衣箱里,春天和秋天很多事情要忙,家中僕人也会四处走动,再过阵子就好一些了。」兰虹月把食盒里的饮食端出来,叮嘱桐梦说:「先吃些东西再服药,药还是老样子放床头小柜里。我带回来一些祭典上的东西,吃了对你身体好。」
      桐梦一一点头应声,兰虹月听出他有些喘,拿手背摸他额头疑道:「你发烧啦?看起来脸色很不好,伤势恶化了?」
      桐梦摇头,接过兰虹月递来的帕子擦着脸上和脖子的冷汗,虚弱的开口回应:「我也不清楚,就在你方才进门那时,我忽然感到一阵沉重的压迫,彷彿有什么神灵降临,我有点喘不过气,不过坐一会儿等附近神灵离开,也许就没事了。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那时也是碰上有神灵出现在附近。」
      「神灵?难道是广场的乐舞引来上界神灵?」兰虹月歪头,试着感应,半晌耸肩说:「可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不是你伤势恶化?你过去躺着,我帮你看看。」
      桐梦抬手婉拒:「不是、真的不是。我坐一会儿就好。虹月少爷不必担心。」
      「叫我虹月就好啦,不必见外。」
      兰虹月吁气说:「好吧,不勉强你,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桐梦这次回答得很乾脆,等兰虹月出房门后,他立刻趴在桌上休息,身躯不住的发抖,简直快被无形的威压辗死了。
      前往暉羽轩途中,兰虹月想着桐梦说的神灵降临,他虽然没什么感应,却留意到原先那些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就连风都微弱到好像没在流动,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他熟门熟路跑进暉羽轩前院,看到大门虚掩着,推开门要找凤初炎拿香囊,谁知一进前厅他就如坠冰窖,浑身冷得冒疙瘩,头皮发麻,这阵寒意又消退得很快,彷彿一瞬间的阴冷悚惧都是错觉。
      「凤先……」兰虹月刚喊二字就看到厅里情形诡异,凤先生坐在厅里,在他和凤先生之间还站着一个非常古怪的傢伙。
      那傢伙脸上戴着银白鏤刻的面具,头冠上镶嵌的宝石璀璨华美,是他一个也不认得的,面具上刻绘的不是花草云纹或鸟兽,而是某种符文,一头深黑长发都能拖到地面上了,可是过腰以后的长发却悬浮在半空,一綹綹飘散开来,素雅的浅色衣着上那些衣带和佩饰也跟长发一样飘浮在半空,就好像整个人泡在水中。
      最奇怪的是,都已经有面具罩住脸了,却还要再用一块黑纱把整个头脸都罩起来,外面掛了一些细小的银亮饰片,兰虹月忍不住多看了那些饰片几眼,那些似乎不仅是装饰,更像是一种符?
      兰虹月的喊声戞然而止,还因眼前高大的怪客而惊愕得倒退一大步,踉蹌往后跌,那位怪客微微回首,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托住,这才不至于摔屁股。
      「这、这是哪位?」兰虹月吓傻了,脱口就问,凤初炎严肃说道:「这是上界来的贵客,你不得放肆。」
      兰虹月僵在原地,像隻被冻住的小鱼,不知为何他觉得怪客明明不是面向门口,却好像在打量他,让他不安得想躲起来。
      厅里静得落针可闻,凤初炎忽然出声说:「我还不能离开这里,你不必再劝我。」
      怪客似乎也不打算再讲什么,沉默的转身朝门口迈步,兰虹月愣在那儿挡住了去路,可是怪客刚抬脚,身影就挪移至前院里,然后停顿下来微微回首,紧接着身影消失在日光中。
      「呼……」兰虹月长吁一口气后腿软跪下来,坐在门边拍拍胸口,吞嚥口水问:「他是哪位啊?上界来的神仙?」可是怎么看都不像神仙,倒像魔……魔神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凤初炎走到兰虹月那儿,察觉小孩子的念头,屈起指节轻敲了那颗小脑袋说:「不要胡思乱想。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没有。」兰虹月终于知道桐梦说的威压是什么,无关恶意、敌意,那是纯粹而庞大的力量带来的衝击,就好像涛天巨浪拍下来,弱小者不是被冲走就是被拍死。那位上界怪客甫离开,虫鸣鸟叫声都回来了,他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凤初炎带到桌边坐下,手里捧着先生倒来的水。
      「怪客是来找先生、要带先生走?」兰虹月捕捉到方才那些隻字片语,心里很不安,他问完又急忙讲:「可是我不要你走。」
      凤初炎被孩子那双清澈双眼盯着,不觉温柔浅笑:「嗯,暂时都不走,时候未到。」
      「先生将来要到哪里去?我能跟着你么?你养好伤就走了是不是?」
      「这个嘛……」
      凤初炎早已习惯在任何地方,他都是被眾星所拱之月,短暂到明澜谷养伤,当这西席也只是寻个消遣,但是兰虹月这么依赖和喜欢他,还是让他多少有些愉快。虽说小孩子的依赖和喜欢也不过是因为他能充当一时的靠山,不过那份心意也比谁来得都纯粹。
      他哄兰虹月说:「你若勤加修炼,也没什么去不了的地方,所以你现在开始别偷懒。」
      兰虹月问不出任何承诺和结果,也就没再追问下去,有些失落的低头答应:「知道了。」
      凤初炎很满意兰虹月对自己千依百顺的样子,好像驯服了明澜谷最顽皮的傢伙,他摸摸兰虹月的脑袋,兰虹月抬头问:「对啦,先生,蕴春姐姐的香囊是不是落在你这里了?」
      「怎么?」
      兰虹月尷尬低头嘟噥:「那个得还她的啊。我记得是落在这里的。」
      凤初炎承认说:「的确在这里,我封了梅花香气收起来了。你下回别再招惹这些是非了,因果纠缠过甚,于修炼不利。」
      兰虹月松了口气,又开始耍嘴皮:「知道啦,那我就纠缠先生你,让你一直在这里陪我长大。」
      「你这孩子。」凤初炎把香囊变出来,兰虹月搁下杯子,抓走香囊就要跑去还人家,凤初炎食指在虚空画圈让兰虹月飘在半空,他说:「我不放心你自己去还,一起去吧。」
      兰虹月一脸欢喜,有凤先生陪着他就安心,不过凤初炎却不是带他去城北梅家,而是施法一起来到了城外西北边的山林里。某座山的山脚下设有数道结界,但并未阻挡他们二者,凤先生带他往山上飞,一路都有柔和微凉的云雾笼罩他们,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就抵达一间寺庙的山门前。
      兰虹月被放下来,他好奇走近看清寺庙何名,认出了石碑和稍远处牌匾上的字:「玉果寺?哦,就是明澜谷佛修的聚集地,蕴春姐姐会在这里?」
      「进去就知道了。」凤初炎逕自入寺里,兰虹月看他如入无人之境,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担心的,悠间尾随其后。寺庙里到处都有大大小小的银杏树,正殿前方还有一棵大银杏树,虽然现在已非它们变成金叶的季节,但那棵大树高耸入云还是很壮观。
      兰虹月走到大树下讚叹:「这少说也有几百岁了?」
      「至少三千岁了,是在此作主的。」凤初炎简短应付一句,继续走向正殿,殿前两个小沙弥跑来招呼道:「二位檀越可是兰家过来的?」
      凤初炎点头称是,沙弥们伸手比了偏殿的方向说:「住持正在偏殿禪室等候二位。」
      兰虹月有些惊奇:「一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凤初炎没接话,随他们往偏殿走,兰虹月紧随其后,甫入殿内就见到岳林海、云清阳面对面坐着像在论经似的,那二者神色平和,语气沉稳,不像先前交谈即是交锋。只不过兰虹月忆起假扮梅蕴春那晚的事仍心有馀悸,悄然躲到凤初炎身后寻求庇护。
      云、岳二者并不认得兰虹月,只以为那男孩怕生,老远就躲到别人身后,他们听说会有凤族的客人来,纷纷起身点头致意。凤初炎也点头回礼,客气询问:「知雪大师可在此?」
      云清阳随和一笑,回答说:「对,大师在禪室里和蕴春娘子说话。」
      岳林海又上前一步,拱手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传说中的凤族族长,幸会。」
      兰虹月看他们三个要开始讲场面话应酬,一脸无趣的走到一旁随处乱看,偏殿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空气中有一股淡雅又难忽略的梅花香,也不晓得蕴春姐姐和知雪大师在谈什么,莫非是在谈出家当尼姑的事?不会吧,是被心上人拒绝,伤透了心想遁入空门?他有些担心的望向那间禪室,碰巧有个緇衣僧人走出来和他对上眼,那僧人生得十分好看,宝相庄严的模样。僧人朝他微笑,他愣了下也露出傻笑。
      还以为住持是个老者,但听凤先生他们喊那緇衣僧人知雪大师,原来那位青年僧人是这儿的住持!兰虹月很诧异,这么说来,外面那千岁银杏树是这位大师的真身?
      知雪的真身确实就是银杏树,深色的僧衣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更白皙如玉,他的长相乍见并不抢眼,但脸上温润和善的笑意却令人难忘,不仅无法心生厌恶,还会產生好感,不由自主想亲近。
      兰虹月有些挪不开眼,看了那位知雪大师好一会儿才明白为何云、岳二者在这里不吵架斗嘴,在那样的知雪大师面前哪吵得起来?
      知雪看向兰虹月说:「蕴春她在等你,你进去见她吧。」
      「喔。谢大师。」兰虹月又瞄了眼凤先生,凤先生下巴微抬示意他去还东西,他点点头跑去找梅蕴春。
      入室后只见梅蕴春闭目坐在团蒲上,睁眼就对他微笑招手,他走过去就被梅蕴春拉近抱住,他吓一跳,梅蕴春带着笑意跟他讲:「呵,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扮成我也没露馅啊。」
      兰虹月感觉到梅蕴春好像也是在关心他,放松下来回话:「不,露馅了啊。凤先生发现我是冒牌的,不过也因此救了我,没被外面两位叔叔抓住。」
      梅蕴春掩嘴笑了一会儿,拍拍兰虹月说:「外面那两个年青气盛,可容不得有谁喊他们叔叔,你学聪明点,要改口喊哥哥,嘴甜才讨人喜欢。」
      「知道了,姐姐。这个还你。」
      梅蕴春接过香囊,她望着眼前这灵气聪慧的男孩,抿着一抹笑提议道:「吶,小月,我们结拜当姐弟吧?」
      「什么?」
      「我是独生女,一直都想有个手足。」
      兰虹月皱了下鼻子说:「那有什么好的,成天吵吵闹闹。」
      「吵吵闹闹也好,热闹。当我弟弟吧?」
      兰虹月耸肩:「好啊。」
      梅蕴春开心抱住兰虹月揉了揉脸颊和额发,兰虹月笑着挣扎,梅蕴春说:「太好了,我有个弟弟了,真可爱。」
      「可是我身上没味道,你不嫌弃?」
      「那你自己怎么想?」
      「有时羡慕你们,但多半没感觉,有也好,没有也好,都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在就行了。」
      梅蕴春感慨浅笑,轻捏男孩的鼻子说:「年纪轻轻就想得这么通透,不愧是我想认作弟弟的小孩,很好啊。别人都有的,我们不一定也要有。」
      兰虹月灿笑点头,心里也欢喜,他多了一个姐姐,真好。不过他忽然收笑容,抓着梅蕴春的手问:「姐姐你来这里是不是想入空门?是因为你的心上人拒绝你?可是、可是就算入空门也是要到尼姑庵吧?」
      梅蕴春低笑几声说:「傻孩子,我的心上人就在这里啦。今早我们不是都在广场那儿看神舞?后来我又半途溜走,跑上山来,云清阳和岳林海又追着我,赶也赶不走,我就引他们到这里让知雪和他们谈,感化一下他们,化除一身戾气。」
      兰虹月听得一头雾水:「我听说玉果寺的住持是银杏化身,想修佛的花木精灵都会慕名来此,因其佛法高深的缘故,也是这地域最有可能飞升的,可是……」
      这时兰虹月瞄到梅蕴春掛在腕上那串鍊子,上面有颗染金的银杏果,立刻联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说:「姐姐你喜欢的是、是知雪大师?」
      梅蕴春抿唇扬笑,并不否认。
      「你真的喜欢大师?那那、那大师他、他……」
      梅蕴春摇头,垂下眼幽幽低语:「我已经把心意都告诉他了,他只回我一句佛号。」
      「喔。」
      「我引禽兽来也是想看知雪会不会吃醋,给他一点麻烦。」
      「咦?」
      「可他根本不觉得麻烦,多了两个傻瓜听他讲经说法,他好像挺开心的样子。」
      「这样啊。」
      「哼,就让他们三个笨蛋自己在外头待着吧。」
      「可凤先生也在外头。」
      「那位传闻中的凤族族长,对你好像挺不错的?」
      兰虹月点头:「他对我可好了,还让我住进暉羽轩,又教我许多法术,先生他什么都懂,也不骄傲,从来也不嫌弃我问蠢问题,总之先生最好了。」
      梅蕴春浅笑:「你眼睛都在发亮,看来是很喜欢这位先生了。」
      「当然啊,他对我,比我父母都还好,和竹秋一样重要。」兰虹月表情微赧,低头小声说:「有时我真希望先生和竹秋他们,一个当我爹,一个当我娘,那该多好啊。不是明澜谷的也无妨,在人间当凡人也可以。」
      兰虹月讲完怕梅蕴春笑话自己,不过对方没讲什么,他抬头发现梅蕴春表情温柔对他微笑,他也微微笑,自己的奢望被理解也挺感动,他反过来关心道:「姐姐既然喜欢知雪大师,就算他没回应,也不代表他对你无情吧?」
      梅蕴春轻叹:「我也是这么想的,未必是无情,但也绝对不像我一般心动得厉害啊。我喜欢他好久了,开始有点累了,也许是我一直在梅家,他一直在玉果寺,少了什么变化吧?所以方才我说,我想去吕洲住一阵子。」
      「那他们怎么讲?」
      梅蕴春闔眼,好像忍着不在孩子面前翻白眼,她说:「他们三个倒是乐见其成的样子,说我多出去走走也很好,知雪根本不紧张我,还说有那两个傢伙陪伴他也安心。」
      「要是搞到最后他们三个都喜欢你呢?」
      梅蕴春轻扯嘴角冷笑:「好啊,那我三个都收了当夫婿,也挺好的。不过哪有这样美的事,罢了,我就当出去散心,说不定另有机缘,我也不必再惦念那棵老银杏树。」
      兰虹月想了想,拍拍梅蕴春的肩安慰道:「也说不定知雪大师有天能和你互通心意在一起呢。竹秋说过,佛修也能结契的。」
      「呵呵呵,多谢你安慰,我心情好多了。反正我也不抱期待,哪天感觉不错,找个伴一同双修也行。」
      「双修?」
      「嗯,就是一种比较复杂的法门,两个人紧密的一同修炼,因为关係亲近,彼此会逐渐心意相通,久而久之容易结为伴侣,不过也不一定都是那样。唉,你还小,很难解释得清楚,等你将来见识多了,慢慢会懂的。
      双修的好处不少,但也有坏处,而且不少妖道会利用这个诱骗无辜,你可别随便找个人说要双修,很危险的。」
      兰虹月点头:「知道了。我不会的。」
      「你还小,刚入门修炼,慢慢来吧。」梅蕴春和兰虹月聊了会儿,姐弟一同走出禪室,外面也差不多把应酬话讲完了。
      兰虹月走到凤初炎那儿说:「先生,我回来啦。」
      凤初炎见他乖巧的模样,心里觉得可爱,不禁用食指往小孩面庞蹭了下,语带戏謔说:「还个东西用了一柱香的时间。」
      兰虹月小声回嘴:「哪有这么久。」
      云清阳感觉不出那男孩的气味,想起侍从曾跟他聊的一些緋闻,试探道:「这位就是秋夫人的那位小公子?」
      凤初炎的手自然搭在兰虹月肩上,代其回应:「正是。」
      兰虹月朝云清阳行了一礼:「见过云前辈。」
      「喊我云哥哥就好了。」云清阳搧着扇子,笑容亲切。
      兰虹月闻言就含笑朝梅蕴春看了眼,梅蕴春俏皮的眨单眼回应。兰虹月也没冷落另一位,立刻又用相同礼数打招呼:「见过岳前辈,我也能喊你岳哥哥么?」
      岳林海朗笑回应:「当然可以。都听说兰家公子生得俊俏漂亮,那小千金和你是双生,肯定也是聪明可爱吧。」
      兰虹月想起兰熙雯一些糗样,口是心非答:「是啊。」
      岳林海抱臂道:「听闻你是兰家小霸王,如今看却不像。」
      「讹传啦。」兰虹月摆手,笑得有些轻浮,被凤初炎一瞥才又立刻端正站姿。
      梅蕴春说:「刚才我认了虹月当弟弟,往后谁也不能欺负他,就算他是霸王,我也要他逍遥自在的当霸王。」
      「唉呀,姐姐这样讲我会害臊。」兰虹月开心笑着,听到凤初炎轻嗓又赶紧收歛笑声。
      凤初炎还恼这个梅蕴春利用兰虹月的事,故意说:「听闻梅家千金英姿颯爽,却孤高神秘,不好亲近,没想到能与虹月结下善缘,委实难得,我今日来也是为了谢谢你对虹月的照顾。」
      梅蕴春听出凤初炎话尾二字像是咬牙加重语气,自觉理亏,那番话绝不是真心谢她,反而是揶揄,她訕訕浅笑,心虚应着:「哪里的话,客气了。」
      知雪瞧出梅蕴春心里难堪,欲出言相救,没想到梅蕴春解下腕上手鍊交给兰虹月,还朝他看了一眼,他心中顿生异样,似乎不愿看到她把银杏手鍊交给别人。
      梅蕴春说:「这就当作信物吧,这是我戴了很久的,今日诸位做个见证,往后我就是兰虹月的姐姐,我会对他很好的。」
      凤初炎反应却有些冷淡,他挑眉说:「这事还得问过兰家的家主吧。」
      兰虹月收好银杏果手鍊,拉着梅蕴春喊:「我也会对姐姐好。我就是想要这个姐姐,才不管父亲答不答应。再说,他们本来就不管我的,先生也知道啊。」
      凤初炎不悦睨视兰虹月,兰虹月此时眼中只有姐姐,哪会察觉他有多不高兴。梅蕴春并不想得罪凤族的族长,但也不喜欢方才凤初炎那阴阳怪气的道谢,隐隐觉得自己扳回一成而开心,她摸摸兰虹月的脸颊说:「好,那就这么认定了。不过有些可惜,我很快就要远行了。」
      云清阳和岳林海都亮了眼睛,岳林海高兴问:「你决定好了?」
      「嗯。」梅蕴春轻点头,忍着不去看知雪什么表情。
      「此事不妥吧?」这会儿轮到知雪大师开口了,他面上仍掛着温和笑意,语气也无变化,只像个关心人的长辈说:「此事可有告知你父亲?远游是大事,家里都会掛心。」
      梅蕴春紧盯住知雪大师问:「你呢?你会掛心我么?」
      知雪微笑说:「自然会的。」
      梅蕴春眼中的光亮有些黯淡,这傢伙果然对谁都一样啊,是她自做多情了。她把方才收回的香囊也交给兰虹月说:「这个也送你,里面的灵玉是我常年带着的,养得很好,有我的灵气,往后不管你到哪里,天下的梅树都会知道你是自己人。」
      凤初炎并不希望兰虹月和他们牵扯过深,牵起兰虹月的手说:「时候不早了,我还得送这孩子回家,先告辞了。几位保重。」
      梅蕴春和知雪他们送兰虹月和凤初炎离开,兰虹月走没几步就回望,频频朝姐姐挥手道别,凤初炎不喜欢小孩只顾着看别人,将孩子一臂拎起,腾起云雾下山去。
      凤初炎也没急着带小孩回去,途中刻意绕去买了点心。兰虹月回到暉羽轩就倒茶给先生喝,先生把点心交给他,他也给自己倒茶水,配着点心吃,吃完一份点心以后,他左思右想都没自己的事了,走去向凤先生道谢:「今日多谢先生相助,请先生早早歇下,学生这就回房不打扰了。」
      兰虹月脚步轻快跑开,跳没几步就被无形的墙弹回来,他一脸茫然回望坐在原位的凤初炎,有些不安询问:「先生是不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凤初炎表情淡然看着男孩:问:「你不是还有事情没交代清楚?」
      「先生指的事情是?」兰虹月更不解了,他自认把对梅蕴春所知的事都毫无遗漏交代了,还有何事啊?
      凤初炎冷哼一声:「近日你和熙雯带了什么东西藏在兰府,要我帮你说出来?」
      兰虹月闻言瞠目,倒抽一口气:「先生怎知……」
      「两个孩子草率行事,若不是竹秋暗中帮忙,你们早就被发现了。」
      「竹秋也知道?」
      凤初炎轻叹:「你和兰熙雯以为自己藏得滴水不漏?」
      兰虹月低头咬唇,思索该从何讲起。他知道凤先生表面温和,但多的是手段收拾他,他也不敢有所隐瞒,草草叙述事情经过,简单讲就是兰熙雯同情小流民将其救下,而他受妹妹请求帮忙将流民藏回房里养伤照料。
      凤初炎听到这里,提醒道:「流民出身如此,若在兰家被发现,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不只兰家,整个明澜谷都不接受流民。」
      「可是他很可怜,也不会伤害我们,他脾气比熙雯都好一百倍,比我还无害,绝对不惹麻烦的。先生能不能……」
      「明澜谷不欢迎虫族,特别是这样年幼的,谁知他将来会变成什么?」
      「先生,求你了……」兰虹月小步踱近凤初炎那儿,揪着袖摆央求:「求你帮帮桐梦。」
      凤初炎长吁一口气,不久前还恼这孩子眼中只有梅蕴春,现在还敢惦记那什么流民,可是一看到兰虹月可怜兮兮凑过来央求,一双小手小心翼翼抓他的袖子,他便心软了。
      「我是不可能收留他的,兰家也不会,不过我是虫族所忌惮的凤族,若由我出面担保,明澜谷谁也不会贸然伤他。」
      「那桐梦能住哪里?他真的很可怜,一出世就没见过父母,孤苦伶仃又受了伤,先前还不知道吃多少苦。」
      凤初炎又听不惯兰虹月拼命替流民讲话,收起稍微温和的神色,冷淡抽走袖子平音训斥道:「你连他的过去都不清楚就替他求情,一如你当初答应梅蕴春一样,你这般轻率的言行不可能次次都有好结果,一次、两次顺利就以为都是自己的本事?」
      兰虹月错愕望着凤先生,却发现他无话可说,因为事实如此。他驀地回神,仍不死心继续说:「我确实没本事,可我、我尽量了,而且竹秋也帮我呀……」他说着瞅向凤初炎,捉摸不透先生的心思,忽然不敢再讲下去。
      凤初炎反问:「你一个小孩能有什么办法让事情善了?」
      兰虹月双手交握于身后,被逼得窘迫无语。凤初炎看够孩子的可怜样,神情稍霽,提议道:「我这里虽然容不下来歷不明的虫子,不过看在你面子上,我会和他们说这是我和你去玉果寺途中救下的流民,为结善缘,将那孩子养在澄瑛园,当你的侍从。」
      兰虹月疑问:「澄瑛园哪能住啊?」他被凤初炎冷眼一扫又噤声了,有个栖身之处总好过颠沛流离,往后他和熙雯再多关照桐梦就好了吧。
      「多谢先生。」兰虹月低头道谢,觉得今日特别疲累。「学生先回房了。」
      「虹月。」
      「先生?」兰虹月被喊得无由一颤,不自觉站直了等对方发话。
      凤初炎又恢復平日温和笑容说:「往后不许你有任何事瞒着我,知道么?」
      兰虹月懵懵望着凤初炎,心想这男人神通广大,他一株小草什么都瞒不了,于是乾脆回应:「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