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众人愣了，明宣帝也愣了一瞬。
“你想说什么？”
萧怀瑞侧过头，看着窗外的灯火，缓缓道：“小时候，总听宫人说，太子长兄过生辰了，陛下又亲自给太子殿下画了画像。
有单人的，有二人合着的，但合像总是画不好，因为陛下只能把太子殿下画的好。
后来，合像就让宫里的画师画。
我当时就在想，父皇若是有一天也给我画一张合像就好了。
我不在乎美丑，把我画的丑一点，也没关系。”
萧怀衍羞愧地低下了头。
是他占了父皇太多的注意力，导致底下弟弟没了疼爱，一个个都长偏了性子。
明宣帝也有一瞬间的动容，但他是帝王，久居上位的心理，容不得他低头。
“你不要说就因为这起子小事，就动了造反的心！又不是只有你一人没有，你的那些兄弟都没有！若人人都像你这般，岂不是人人都要——”
说到这里，他成年的儿子除了后来得了他一点宠爱的五皇子，还真是都造反了。
明宣帝干咳一声，恼羞成怒道：“这不是你造反的理由！朕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教导皇子？那是太傅的事情，你自己心思不正，休要怪别人！当初，若不是太子宽和，友爱兄弟，你能有人照顾吗？”
提到这点，萧怀瑞突然笑了。
“照顾？你但凡在找人养我之前，好好调查一番，我的人生，也不会经受那么多苦难！”
他一字一顿地诉说着这么多年来，德妃和三皇子对自己的欺辱。
说到最后，所有人都红了眼。
苏芸禾抱着沈宴淳，眼泪更是无声地哗哗掉。
太惨了，四皇子的童年，实在太惨了。
第512章 山倒
怪不得沈临枫宁死都不肯纳妾，若当初沈家大房来了一个像德妃那般心机的妾室，她和安安哪里还有活路啊！
明宣帝沉默着，第一次思考自己身为父亲这个角色，到底缺失了多少。
德妃那个表里不一的女人，私下里竟然这般对待他的儿子！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人之将死，萧怀瑞一改往日的作风，说的话极多。
他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把内心的愤懑和委屈，都在这一晚控诉完。
“你说你没错，你当然没错！你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日理万机。
我不过深宫的一介蝼蚁，能有口热乎饭吃，就算不错了！
德妃没错，她不过是为自己的儿子筹谋罢了。
三皇子没错，他不过是忍受不了多个竞争对手，不愿别人分去他母妃的宠爱罢了。
太子长兄更没错，他只是想让我得到更好的照顾罢了。
………
每个人都没错，可我……就活该生来痛苦吗？”
他的控诉，在整个大殿中回响，震荡在所有人的心里。
良久，明宣帝叹了一口气，终于低下头承认：“是朕的错，是朕没有保护好你，更没有好好教导你，导致你误入歧途，不辨是非。今日种种，皆是朕之过。”
他不得不承认，他做父亲，是失败的。
无论是面对太子，还是其他皇子。
他其实，都没有保护好他们。
萧怀瑞终于落下泪来，笑着哭出声。
听到父皇亲自说出口的道歉，他才恍然明白，自己折腾这么多年，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他只是想听他们说一声，他们错了！
是他们的错，才造成了他的痛苦！
他们若是没错，那他的灵魂，哪里是出口？
“子不教，父之过，你弄出此等大祸，朕会下罪己诏。但是瑞儿，你也得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这是他活了几十年，第一次听到父皇唤他乳名。
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吧！
萧怀瑞撩起袍子，坦然跪下。
“父皇，儿臣所作所为，数罪皆认，愿一死以消民愤。只是儿臣的妻儿什么都不知道，还请父皇开恩，放过他们……”
话落，明宣帝还未开口，外面跑进一个小太监，要对着王福低语。
明宣帝见状：“直接禀来！”
小太监战战兢兢，上前禀报：“启禀陛下，是，是四皇子府的小世子跑来了，哭着说皇妃服毒自尽了，还，还给四殿下留了一封信。”
“呈上来。”
小太监把怀里的信递给了王福，检查过后才给了明宣帝。
看过之后，明宣帝一脸复杂。
“拿下去，给四殿下看看吧！”
萧怀瑞在听到小太监说“皇妃服毒自尽”的时候，整个就傻了。
服毒？
自尽？
她怎么能先自己而去呢？
手中被塞了一张纸，萧怀瑞正了正神，才看得清纸上的内容。
“纵得女儿身，亦有报国心。
肩弱弗提刀，以笔化剑挥。
忠心三十载，不敢当国贼。
今我父先去，孽女自当随。
虽身无长物，但忠骨一身。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字是她的笔迹，话是她能说出来的言语，扑面而来的，是她忠正不阿的骨气。
他的皇妃，可真是坦坦荡荡，顶天立地。
她是光明磊落了，他就是卖国贼呗！
是了，他可不就是卖国贼嘛！
萧怀瑞又哭又笑，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癫狂。
明宣帝叹了一口气，“派人跟着，带……带安王殿下回王府看看吧！”
在他死之前，告诉他自己的封号，也是一种安慰吧！
但此时，萧怀瑞已经不在乎了。
浑浑噩噩地回了曾经的四皇子府，府中哭声一片。
那些下人，知道情况的，哭自己的未来。
不知道情况的，哭王妃的下场。
伴着哭声，萧怀瑞一路走到林文英的院子，进了屋，便看到她躺在床上的样子。
她是个体面人，自尽之前，也要穿戴整齐，板板正正。
若不是口边流出黑色的血，萧怀瑞都会以为她睡着了。
“文英，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他了。
“文英，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文英……”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一遍又一遍的无人回应。
下人看着他这般模样，都不敢留在原地，纷纷退了出去。
不知何时，他身后站了一个人。
“萧怀瑞，你干嘛还喊她？她都已经死了！”
萧怀瑞转头，赫然看见一身红衣的秦红蕊。
文英死了？
是啊，文英死了！
文英死了，她怎么还敢穿红衣？
萧怀瑞的神色变了几变，秦红蕊却是一点都没发现。
她害怕药王谷那些人找到她，躲开那些人后，不敢回百药门，就偷着进了四皇子府。
她想等萧怀瑞回来，给她撑腰。
她也没想到，林文英那个女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服了毒，自尽死了。
用的，还是她上次给的毒药。
但她不打算承认，虽然她没把林文英当成对手过。
如今萧怀瑞回来，她只想能好好洗个澡，吃个饭，然后再让萧怀瑞派人去救百药门。
不等她开口，萧怀瑞突然道：“你跟我出来。”
秦红蕊不明所以，抬脚就跟了上去。
“你叫我出来干什——呃——”
秦红蕊低头，看到男人握着匕首，而刀尖已经插到了她的腹部。
剧痛从腹部迅速蔓延开来，痛的她浑身打颤。
可萧怀瑞并没有一丝怜悯，他握着匕首的另一端，又用力给了她两刀。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
秦红蕊瞬间失去所有力气，倒在地上。
“为，为什么……”对她下手？
萧怀瑞呆呆道：“她不喜欢血污，只好在院子里动手。”
说罢，他又觉得后悔。
应该出了院子的，弄脏了院子，文英应该还是会生气吧！
算了，已经这样了，自己只能去给她赔不是了。
萧怀瑞扔了匕首，又抬脚回屋。
在屋子里找了一会儿，终于在林文英的枕头边找到了那剩下的半瓶毒药。
他除了外袍，脱了鞋袜，上床躺在里面，一仰脖子，喝下了那剩下的半瓶毒药。
把瓶子扔到地下，他赶紧转过身，紧紧抱住了妻子。
“对不起，对不起，这辈子没能让你清清白白的，下辈子，我定然赔你。咳咳咳……”
毒性发作，萧怀瑞噗出了一口血，血珠子喷在林文英的侧脸，他赶紧抬手，费力地擦。
“别生气，又弄脏你的脸了，我这就……这就给你擦……下辈子……下辈子也给你……”
第513章 生死有命
院子中，秦红蕊奋力往外爬。
她不想死，她还想活着。
就算当不成皇后，当不成摄政王妃，她回百药门继续当自己的圣女也是好的啊！